未来楼房时代的老旧院落 | 韦罗东 院子故事第3期

01 印象中的老旧院落

我经常在成都走来走去，去过很多的老旧院落。成都有很多街区式的小区，常常人户两分离，户口在这个地方的，人不一定住在这里。这里面矛盾也很多，在绿化公共空间种菜的，花圃变成菜圃。公位变私家车位的，原来大家都是搭一个棚子停车，但是搭着搭着，我搭少了就亏掉了，所以又搭一排过去。还有四川人讲的“爆圪蚤”，这种榕树长大了，破土而出，果子掉下来砸开的浆液是洗不掉的。

之前在一个社区调研，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情，他们的车子跟车子之间的距离永远只有10公分，每一个车子下面都有一块石头，车子要出去的时候，就把石头拿开，挂空挡就推走了。还有许多僵尸车占满公共过道，如果我是老年人，绝对不会坐在这个地方，休息的空间和运动设施都被车全部挤满了。我每拍一张图片都觉得挺有意思，这张图片里面放了一排石头，老头跟我讲，下雨的时候，地下污水就冒上来了，我们踩这几个砖回家。

岁月摇摇晃晃，就摇出了很多问题，一般看到的老旧小区，通常是那个年代单位分配的福利房，6层到7层楼高，统归统建或者统规自建，也没有电梯，很多老年人住在里面。院落门口常常会看到一把可口可乐的伞，还有很多捡回来的家具，在别的地方我没看到过，反倒是成都特色。

再有一个就是蓉漂的多，很多年轻人会住这里，因为老小区里面便宜。

院落具体是困在哪里了呢？

02街坊故事  院落困境

老旧小区的街巷通常是巷子型的，想找一个地方坐一下很难，停车也很难。当年大家也没想过能买得起车，现在一家人可能有两三辆车，还有是零首付的。老旧院落还有一个特点，就是老化，现在的商品房还雨污分流，原来就是一个管道承担的所有的使命，往哪里走，哪里就在堵，最后堵到心里面，老百姓就堵得慌。

出去做调研的时候，每个人表情的张力就会出来。当时有一个人把我围住，问是不是社区的，我说不是，他说那就算了，他住在一楼，其他人停车挡住家里的光了，明明已经写了这里不可以停车，这个问题谁来解决。楼道里贴满小广告，随地大小便的，居民实在受不了，就贴一个个警告条，写了很多公告和开会协调，小区也有楼栋长，但是就不见好。

我也租过房子，在老院子待过，晚上过了11点，要交一块钱的开门费，当时就想，这个问题主要还是没有门卫或者物管，2栋房子就有4个门，随便可以进出，想贴广告的就贴广告。有些借屋躲雨的门卫，只管开门，不管卫生，不管安全，每个月收800块钱，借助门卫是解决个人的住宿问题。

也有很多人抱怨是没有人牵头，即使有社区骨干和领袖，背后没有组织，没有队伍，最多熬过两年就退了。有一些人有队伍，但他组织起来去上访，反而更麻烦，问题又出在哪？问题可能出在党建工作没有往里头走。如果有党建，有组织队伍了，都是自己去干这个事情吗？这个时候就是资源怎么参与进来，去解决这个问题。有人有钱有组织，又会面临最后一个问题，群众工作怎么做，怎么和老百姓打交道。

03时代发展  社区变迁

2011年，我在龙泉买了第一套房子，2014年的时候我去了香港，当时老板的房子30多年了，远远超过了它的品质，也超过我们家的。房子从交房的那一刻，其实就明白，再过10年、20年，它不断在走下坡路，不断的老化，帮我们管理小区的人也在变化。

昨天我回家的时候，从楼下往上拍，一张照片怎么都拍不下。有人从宜宾来，有人从巴中来，五湖四海的人来到这里，成都有2300万人，人口越来越多了，城市越来越大了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，坐飞机回来的时候，看下去整个都是亮起的，它是一个高耗能的地方，城市的脚步的发展好像停不下来了。

当年刚从广东回来的时候，很不适应成都，灯一关，大家半个小时都不见，现在速度越来越快，我也不清楚是谁把我的速度给踢坏了，或者是调慢了。城市的流动性越来越强，很多人涌进来，陌生感越来越强，现在很喜欢说消失的附近，每个人像是一座孤岛。30年后，这里会是什么样子，是高楼大厦灯火辉煌吗？老旧的房子要被拆吗？生活真的是滚滚向前，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了吗？

04三十年后  楼房城市

这些给我们带来一个思考，城市的发展也有局限，成都1994年修建的五大花园，是当时的第一批商品房，当年能买得起这里的，说出去都是很牛的，但29年之后，这里又是什么样了？房子都是有寿命周期的，就像人一样从生到死，不可逆，所以怎么办？

我想来想去有几种方法。

第一种躺平等着房子破到底，涉及安全的问题了，政府兜底做院落的改造。但是你得等，有人说等不到，可能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了，还能等下去吗？第二种方式是多挣钱，换房逃离这个地方。要么就是一夜暴富，要么就等着房价跟白菜一样。换不了房，我去把物业给换了，服务的品质提上去。这里面也有几种情况，一种是开始就遇见了一个好的物业公司，有良心负责任，用较高的性价比提供好服务，这种概率很小吧。大多时候是遇人不淑，前一两年好好的，后面两年就变样了。还有一种是三无院落，没有物业，就看有没有人站出来，愿不愿意自己管，居民作为主体参与进来。路径很多，房屋的老化我们无法阻止，每个人可以做的就是让房子老的慢一点，维护的更好一些。

05三十年后，我们你们

浙江在做未来社区，成都的定位是公园城市，未来社区里面重新建构了9大场景，讲未来邻里之间关系、公共文化是什么样子。成都现在也在做，像改造闲置公共空间，做邻里活动，大家有机会走在一起，相互认得到。认识了才会有公共生活，才会有公共的意识，才可能产生集体的公共行动。不然，没有地缘血缘的关系，一个广西人怎么跟巴中人走在一起。

原来我从来不关心买的房子，只知道每个月物业费1块2，管好我的86平方米，在这个领域工作久了，开始想小区里面的物业费、广告费去了哪里，物业公司说一直在亏。

后来成立了第一届的业委会，年底再去看的时候，小区账面上还有140多万，我没交那么多钱了，怎么会有那么多账，当我重新去关心小区的时候，发现里面引出了这么多问题。之前走访武侯的某个社区，在做“信托制物业”，账上每一笔钱的使用是社区主任签字的，钱花到哪里，哪些住户交了费用，哪些没用缴，会有一个App展示出来。了解小区费用的流向，其实主人翁的意识就更强了，大家会讨论这里面的钱，可以用在哪里，是大家拿来买米粮油分发了，还是把小区的监控录像再装一装，保安要请多少个，是请60岁还是50岁的，从关注家里面的几十平方的产权，回归到整个小区的公共部分去看。

30年后，我会像李叔一样关注自己的小区的事情吗？我们原来是做社区营造，是营造人与人之间关系的，能不能去推动我们小区的公共管理。珍·古道尔的话语来讲，唯有了解，才会关心；唯有关心，才会行动；唯有行动，才有希望。房子老化不可逆，能慢下来的，只有你我从现在的关注到未来的行动。

最后回归生活，身体力行。作为社区工作者，如果从来不关心自己的小区，怎么会关心其他的小区。我们小区里面投诉最多的是我，开居民会议最多的也是我，回到自己的小区，再延伸到工作当中，行动—反思—行动，不断地调整，不断地去推动事情往前走。

今年603大会，社区合伙人江维的最后一张PPT，这样写的“知行合一，行胜于言，所谓美好社会的密码，无外乎人人能为这个社会担起一份奉献的责任，愿你的存在，就是献给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礼物。”不管是二十出头，还是将来七老八十，在这个世界路过，我们就能留下点东西，我想在座的每一个人，都可以做出一个小小的贡献。谢谢。